第591章 旻山 上

　　圆月当空。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魏合心中不自觉的回想起这句诗。
　　他仰头望着夜空无缺的明月，心里仿佛闪现过曾经元都子大师姐教导自己时的情景。
　　元都子完美的容颜逐渐和天空中的圆月重叠，仿佛幻象。
　　转瞬间，那张绝美容颜缓缓变幻成师尊李蓉，又变幻成妻子万青青，公主寒泉……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注视着魏合，仿佛在等待着他重新将所有人唤醒。
　　他闭上双目，心中一片宁静。
　　“如今的孤寂，不过是短暂的考验。”
　　他轻声喃喃。
　　“等着吧，很快……很快我们便会重新再见。”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亲兵的细微敲门声。
　　自从数日前，魏合彻底接手宁州所有兵权后，陈友光便被他软禁起来，不允许随意外出。
　　所有陈友光手下的高级将领，都被魏合以剧毒控制。
　　若是没有固定时间服用解药，不出三日便会内脏腐烂而死。
　　魏合没有时间去慢慢收服这些普通人。他要的是服从，是这段时间的绝对意志。
　　“什么事？”魏合看向院门外。
　　“大人，是钟凌来了。”亲兵迅速回答。
　　“让他进来吧。”魏合感应到的，可不是单单一个钟凌。不过他相信这个才收的外门弟子，同样的，他也有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铁门缓缓被推开，没有了古代那般吱嘎的摩擦声，如今的时代，那样的房门早已被淘汰。
　　很快，钟凌带着另外两个老人鱼贯走进院子。
　　“魏先生。”钟凌率先朝魏合抱拳鞠躬。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还过来作甚？”魏合话虽问出口，但视线却落在了另外两人身上。
　　毫无疑问，真正让钟凌这么晚还来拜访的原因，应该是这两人了。
　　这两老人，一个断了右臂，一个一身道袍，山羊胡子。
　　两人都是一进来，目光视线便死死盯着魏合，似乎是识别什么。
　　魏合凝视着这两人，隐隐约约，感觉有些眼熟。
　　钟凌也看出了一丝异样，但既然是他带人来的，所以基本的介绍还是要有。
　　“魏先生，这两位是弟子之前教导的武术师傅，这位名叫周行铜……”
　　呼！！
　　就在这瞬间，一股无形气流从魏合身上扩散吹开。
　　他负手而立，双目如电，瞬间盯住独臂老人身上。
　　一股无形的压抑感，骤然打断了钟凌后续想要说的话。
　　他呼吸一窒，被吓得不自觉退后一步。
　　院子里没有任何声响，就连虫豸也不敢出声。
　　空气仿佛被巨大盖子死死捂住，只是吹动了一瞬，便马上停滞流动，显得压抑而沉闷。
　　周行铜往前走近两步，老眼死死盯着魏合。
　　忽然他似乎认出了什么，仰头笑了起来，笑声从小变大，突兀而响亮，却又透着一股畅快。
　　整个院子里，一时间就只有他的笑声回荡。
　　没有其他人出声，魏合也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目光却慢慢柔和下来。
　　良久，笑声慢慢变弱，变低。
　　“三十多年了。周行铜，你还活着。”魏合轻声道。
　　“魏合……连虚雾都杀不死你，当真不愧为大月第一真血天才。不愧是当年天下共知的未来无上大宗师！”周行铜有些气喘，眼泪都笑出来了。
　　“是啊。”魏合微微点头，“连虚雾也杀不死我，这天下，还有谁能杀我？”
　　此时他才隐约体会到一点，当初元都子和摩多那般站在最巅峰时的感受。
　　举目望去，尽皆非敌。
　　“故人相逢，一起喝一杯？”魏合面上的微笑真诚了许多，不再是平日里的虚假习惯性笑容。
　　“好！”周行铜重重点头。
　　尽管两人当年曾敌对过，但在如今，真血真劲都尽数陨落入历史，还有什么不能一笑相泯的？
　　“这位是……？”魏合此时才看向一旁的老道。
　　老道双目明亮，嘴唇微微有些发颤，但还是往前站出一步。
　　“老夫……上官珏！家兄上官纪！”
　　“原来也是半个故人……”魏合瞬间回想起这个名字。
　　上官珏，是当初出走的那个天印门元冰院首座，也是天印门主上官纪的族人。
　　“敢问魏先生，可有能重返真劲之法！？”上官珏神色微微有些激动，沉声问道。
　　魏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这对于你们而言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如上官珏这般年纪，就算有真气重现，补给实力，他本身身体已经亏空枯萎太久，很多细胞都已经死绝了，没法再度复苏。
　　真气除了能让他稍稍恢复一些寿命和一点实力，别的再没有用处。
　　因为身体的衰弱，就像一台机器，生锈了就算重新加上油，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坏。
　　真气可没有起死回生之力。
　　上官珏脸上的激动一滞，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脸上的喜色也慢慢淡化下来。
　　‘是啊。’
　　他心中清醒过来。
　　‘都这个年纪了，就算重新得到劲力，又能如何？’
　　他们不是真人，根本没有那般强横的再生能力和寿命。
　　他们只是没能突破练脏的普通武者。
　　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
　　“不过，既然是我天印门曾经的院首，你们两人，可愿之后跟在我身边？”魏合再度出声道。
　　虽然周行铜两人的实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就算彻底恢复，两人也顶多只是个锻骨练脏，甚至可能更弱。
　　但终归这个世上，能够和他一道的人，越来越少了。
　　沉默。
　　出人意料的是，周行铜两人此时反而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了。
　　刚才的激动，只是突然产生的情绪，此时仔细想想，两人才发现，就算真的得到真气，恢复一定修为。
　　以他们的实力和年纪，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两人沉默下来，一旁的钟凌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都不明白。
　　不过他最后倒是明白一点，那就是，魏合似乎要比周行铜师傅他们，厉害很多很多。
　　此时他给机会，让周师傅他们回复一部分实力。
　　但反而周师傅两人有些迟疑了。他们在担心什么？
　　“任何事，都需要付出对等，甚至更多的代价。”周行铜沉声道。他认真看着魏合。
　　“如果要回复我们的实力，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魏合看着对方，曾经那个暴躁癫狂，动辄杀人的强悍将领周行铜，如今居然会变得如此冷静。
　　时间，当真无比神奇。
　　能将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
　　“你们不需要付出什么，只是在得到的同时，会多得到那么一点东西。”魏合轻轻回答。
　　“简单说便是，在恢复部分实力的同时，你们会遇到一点危险，危险来自妖魔。”
　　是的，真劲转换组织，本身是用妖魔的生命，凝聚培养出来的东西。
　　一旦和这种东西沾上，那么日后妖魔发现了，绝对不会放过同样植入了转换组织的二人。
　　所以……
　　周行铜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我就知道。”他摇摇头，“算了，我老了，没胆子再过这种惊险刺激的生活了。就这样了此残生，也算不错。”
　　他这番话，也让一旁的上官珏冷静下来。
　　他年纪比周行铜还大，此时听到这番话，心中也有了想法。
　　虽然没有马上出声，但同样也不再坚持希望恢复修为。
　　他需要冷静一下，仔细想想。
　　魏合也不强求，连得到的胆气也不足，就算恢复修为，也只是废物。
　　细微的雨点洒落下来，夜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片云，遮住刚刚还很明亮的圆月。
　　周行铜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告辞，他们在确认了魏合身份后，心中反而一团乱麻。
　　必须先回去冷静后，再做打算。
　　而且从魏合的面容来看，这位曾经的大月第一天才，出身玄妙宗的顶尖强者，其修为大概率没有出事。
　　那么，从刚刚魏合的言论来看，恢复修为，极有可能是和妖魔为敌形成等号……那代表着……恢复修为的办法，很可能是源自妖魔。
　　这也是两人心头犹豫的关键。活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心思简单的年轻人。
　　两人很快离开。
　　倒是钟凌独独留了下来。他看着魏合欲言又止。
　　“别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忘掉这一切。”魏合微笑安慰道。
　　如今这个时代，早已没有了真气体系从头修炼的途径。
　　现在的人，全都适应了虚雾，身体结构都和以前不同了，就算让其修行真劲之道，也不可能踏入三血。
　　魏合早已研究清楚了。
　　除非再来一次天地大劫，将虚雾重新换成真气。
　　“魏先生……我听周师傅他们说，您以前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么？”钟凌小心问道。
　　“回去休息吧。”魏合没有回答，钟凌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将他拉扯进来毫无意义。
　　钟凌还想说些什么，但魏合已经自顾自转身，在小雨中进了里屋，房门合拢。不再理会外面。
　　钟凌站在小雨里，沉默了下，也只能转身快步离开。
　　他不知道魏合到底有多厉害，但从那一连串的显赫头衔来看，魏先生一定出身很显赫。
　　其实他对几十年前那个年代，也很好奇，如果能够从魏先生这里，多听一些以前的事，或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吧。
　　次日清晨。
　　魏合端坐在餐厅里，面前长桌上摆放了密密麻麻十多盘菜肴。
　　他随意夹着各种菜肴送入口中，心情相当愉悦。
　　因为之前河山君等大妖魔的送货上门，让他手上的真劲转换组织，进一步得到了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