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八章 逝去的时代

　　晴空万里，是一个好天气。
　　但身处大洋洲海岸线上的奥恩贝利却如同那片蔚蓝天空那般宁静与美丽。
　　奥恩贝利。
　　这是一群为了反抗地球联邦而从地球各处汇聚而来的游击队所集结的城市。
　　这是一名名有了各种各样原因，却在最终目的上有着类似的亡命之徒所栖身的城市。
　　如今，这些亡命之徒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组织所呼喊的口号，所作出的惊天之举而来到此处，企图成为那名为马夫蒂的组织的一员，向那该死的地球联邦，向那些只懂得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联邦官员打响那充满怨恨与血泪的子弹。
　　可，在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光柱破开夜空之后，一切都变了。
　　无论是奥恩贝利那少有的宁静，还是那充满血腥的战场，从那一刻开始，便成为了奥恩贝利的噩梦。
　　异虫。
　　在那破开夜空的光柱降临天边的瞬间，潜藏在大洋洲深处的异虫大军轰然暴动，朝着大洋洲的沿海一线发起了冲击。
　　它们的目标除了地球联邦军把守的各座城市之外，更有类似于奥恩贝利这种反联邦组织所占据的城市。
　　昼夜之间，那从大洋洲深处掀起的滚滚沙尘汇聚成恐怖的沙尘暴，席卷大洋洲的海岸线。
　　那是一片惊恐的尖叫声！
　　那是一片刺耳，震天动地的警报声！
　　无论是驻守在沿海一线各大城市的地球联邦军，还是反联邦组织所在的城市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这，已经不是人类之间的内讧！
　　而是一场天外异族以及人类在地球上的厮杀，永无言和可能性的残酷战争。
　　只是，相比于有着整个地球资源支持的地球联邦驻军，奥恩贝利这种依靠着反联邦人士，以及一些隐藏在阴影当中的社会组织的资助，甚至是依靠劫掠过往商船而获取活动资金的反联邦城市便显得格外地捉襟见肘了。
　　哪怕，奥恩贝利在不久前，曾经依靠着从不知道哪来淘到的提坦斯所研发制造的加普兰，差一点制造了一处骇人听闻的劫机事件。
　　尽管在事件最后，遭遇了失败，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由各路反抗组织，甚至是不入流的游击队所汇聚的奥恩贝利并非是看上去那般简单。
　　而眼下突然发生的异虫入侵，便是迫使奥恩贝利掀开深藏在手里的底牌的时刻了。
　　那席卷一切的沙尘暴当中，所若隐若现的异虫怪物，让奥恩贝利的人们没有任何退路。
　　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奋起反抗，保护他们这个难得的家园，以及向着外界发出求救信号。
　　向着那真正的马夫蒂，真正的马夫蒂·纳比尤·艾林发起求救。
　　“快！快快！！你，你，还有你，快拿起你们的武器进入防线！！”
　　奥恩贝利当中，不乏这种用尽全身力气所发出的怒吼。
　　可以说，在发现那些异虫大军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这些怒吼便已经成为了主旋律。
　　只是，在这些声音当中，在被这些声音所驱使的身影当中，却有着一个很不和谐的身影。
　　一名名脸色或紧张，或平静，或慌乱的脸孔飞快地从街道跑过的时候，街道的另外一侧，一处被阴影所笼罩的角落当中，一名面容憔悴，不修边幅，外表邋遢的中年男人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那些背着枪械，冲向城市外的方向的身影。
　　“哗啦……”
　　虚弱无力的右手拿着喝得只剩下几口的劣质酒的酒瓶微微举起，向着那些身影敬了敬，沙哑的喉咙当中吱唔了几声后，中年男人再度陷入了酒精副作用的昏睡当中。
　　……
　　带着湿气的咸味迎面扑来之际，雷明凯还没有完全从沉睡中清醒过来的大脑不禁地被冰冷的海风给带来了现实。
　　“还没有清醒过来吗？雷明凯。”
　　旁边传来了琪琪的声音。
　　在不到十分钟之后，便是行动开始的时候。
　　在马夫蒂众多后勤人员的协力合作之下，包括柯西高达在内的五架MS都已经从货舱当中竖起，进入了最后起飞的倒计时。
　　而不远处，哈萨维正在给自己的队友进行接下来的任务安排。
　　这是一次侦查任务。
　　但却不排除有可能会被卷入奥恩贝利与联邦的战争当中。
　　“真是奇怪呢！”
　　这时，琪琪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哦？哪里奇怪了？”
　　雷明凯眨了眨眼，看向琪琪。
　　只见琪琪回过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并且伸出手指指着那边。
　　“那边便是接下来的任务目标了吧？”
　　雷明凯十分肯定琪琪根本没有看到过接下来的任务地图，也十分确定琪琪本身并不太清楚他们所接下来的行动。
　　“你感觉了什么？”
　　琪琪的直觉十分敏锐。
　　并且，在与雷明凯接触之后，这份直觉似乎越来越强大。
　　“嗯，好像正在与什么东西在战斗中，只是，那些敌人好像并不是人。”
　　琪琪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的地说道。
　　“不是人？”
　　据情报显示，在大洋洲上，除了人类之外，便只有那未曾被联邦清除，唯一一个尚存在地球大气层内的天外怪物的基地——beta的HIVE了。
　　就在这时，伊拉姆神色匆匆地从船舱当中跑了过来。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柯西高达不远处的雷明凯和琪琪。
　　但他只来得及朝着雷明凯和琪琪点了点头后，便快步跑向梅萨指挥型前方的哈萨维等人。
　　“事情有变化了。”
　　琪琪眨了眨眼，看向雷明凯，仿佛是一名想要获得称赞的小女孩那般。
　　“嗯。琪琪你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雷明凯微微一笑。
　　随即，他便看到了在伊拉姆的讲述下，神情错愕的哈萨维。
　　想必，是求援信息吧！
　　只是，求援信息当中的内容恐怕已经发生了变化。
　　“琪琪。接下来，你好好地待在船上。”
　　雷明凯与哈萨维远远地对视一眼后，便准备转身登上柯西高达。
　　“等等。”
　　琪琪突然喊住了雷明凯。
　　雷明凯回头望去的时候，竟发现琪琪的手中多出了一副面具。
　　面具本身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但其款式，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银色面具。
　　能够从记忆当中寻找到类似的面具，恐怕便是弗尔·伏朗托，也就是被称为“伪鸭”所使用的那个面具。
　　可细看之下，却有着更多不同的区别。
　　数道从眼角处朝着后方延伸而出的暗红色纹路。
　　还有那能够自由在银色防强光护眼和红色眼镜之间切换的机关。
　　都在告诉着雷明凯这副面具与其记忆中的那两副银色面具有所不同的区别。
　　雷明凯接过面具，还没有说什么的时候，琪琪便自顾自地说道。
　　“昨天我突然觉得雷明凯你应该需要这样一副面具。所以，我拜托马克西米利亚抽空制作的。”
　　“是吗？”
　　雷明凯掂了掂手中的银色面具，笑了笑。
　　“看来，花费了不少心思呢！不过，的确是帮到忙了啊！琪琪，谢谢你了！另外，也帮我向马克西米莉亚说声谢谢。”
　　“好的！”
　　得到雷明凯的称赞后，琪琪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于是，在琪琪的注视下，雷明凯登上了柯西高达的驾驶舱。
　　舱门关闭，
　　屏幕亮起之际，雷明凯便发现了哈萨维一直在通讯频道上等待着他。
　　“马夫蒂。有情况对吧？”
　　“是的。”
　　哈萨维点了点头。
　　“是那些虫子。奥恩贝利正在遭受那些虫子的进攻。而且，根据我们的情报渠道的反馈来看，整个大洋洲的沿海一线的各大城市，几乎在同时遭受到了那些异虫怪物的进攻。”
　　“吓到了吗？”
　　“不。这是预料当中的事情。就在那一晚，联邦动用了卫星镭射炮对达沃附近的异虫大军进行清剿的时候，我们便有所预料的。”
　　哈萨维顿了顿，似乎传来了一声叹息声。
　　“只是，我们并没有想到隐藏在大洋洲深处的异虫大军竟然是如此地恐怕。拥有能够同时向大洋洲沿海一线的各大城市发动进攻的兵力。”
　　那是多么可怕的兵力！
　　那是多么恐怖的军势！
　　但凡看到从大洋洲深处朝着沿海一线发起进攻的恐怖大军，没有人类不会为此而感到恐惧。
　　那是足以让寻常人瞬间吓破胆的怪物大军啊！
　　“滴滴……”
　　哈萨维眼前的屏幕上弹出了一道接受信息的提示。
　　“这是？”
　　“这是我以个人的理解，经历所收集，汇聚而成的情报。也许，接下来，我们能够用到。”
　　那是BETA的相关情报。
　　从在这个世界苏醒而来，雷明凯便对这个世界的BETA有所关注。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虽然与BETA打得有来有回，但却诡异地并没有将关于BETA的情报汇聚成一份详细的情报。
　　为此，雷明凯在这个合适的机会当中，将自己记忆中关于BETA的情报编辑成一份文档，交到了哈萨维的手中。
　　“BETA？这是雷明凯你对那些异虫怪物的称呼吗？”
　　“算是吧。”
　　“我明白了。”
　　随着出击倒数的结束，所有整备人员撤离到安全区域的瞬间，雷明凯的柯西高达第一个从甲板上起飞。
　　刹那间，英勇号所在的海域上，尽是MS推进引擎全力启动的声响。
　　……
　　“轰……”
　　爆炸的轰鸣声席卷了整个奥恩贝利。
　　那是战火的声音，更是死神挥舞镰刀，收割生命的催命符。
　　“轰！！！”
　　猛烈的爆炸声所带来的冲击波将街道上的杂物吹倒七零八落。
　　被强烈的气流所裹挟的杂物四处翻滚，有些朝着街道尾端滚去，更有着被乱流卷入了无人的街道角落。
　　“哐当！！”
　　残破的垃圾桶在强烈的乱流当中，狠狠地撞入那个偏僻的角落。
　　刺耳的撞击声不但让那在酒精的作用下，陷入昏睡的中年男人惊醒，更让他注意到了街道上的吵闹声。
　　“快！！快去求援！！现在，卡斯尔他们正被困在第一防线那里，被那些该死的虫子给围攻了！！！”
　　爆炸的冲击波过后，街道再度出现的身影竟然是脸色慌张，身上带着大大小小伤痕的伤员。
　　大多人脸色惊恐，本能地朝着街道的深处，城市的最深处移动。
　　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在逃离某些可怕的存在。
　　可就在这些人当中，还有几个神情紧张，焦急地向着周围的人，甚至是拿着那简陋的通讯设备向着占据这座城市的武装部队的领头人物求援。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求救，都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因为，现在这座城市不仅仅只有他们在求援，而是整条防线都在求援。
　　“喂！！！喂！！有人在吗？喂……”
　　被人群推到最边缘的年轻男子不断地拿着手中的通讯器呼叫着并不存在的支援。
　　纵使是如此，他还在努力地呼叫着。
　　第一防线。
　　第二防线。
　　甚至是，最后的防线都已经被异虫怪物冲得七零八落。
　　纵使在这些防线上，还有坚持抵抗的人类存在，他们也无法坚持太久。
　　这座城市……
　　恐怕已经完了！！
　　无力的现实血淋淋地摆在那年轻男子的眼前之时，他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卡斯尔……在哪？”
　　就在这时，一个沉重的手掌拍在了年轻男子的肩膀上。
　　年轻男子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去。
　　发现拍自己肩膀的人竟然是那往日被他们这些年轻人嫌弃，甚至是厌恶的男人。
　　“卡斯尔，卡斯尔被困在第一防线，根本没有办法撤回来！现在！！现在没有人能够去支援他们了。”
　　厌恶，归厌恶。
　　但对方依然是卡斯尔的父亲，作为卡斯尔的好友，更为在危急关头，依然不放弃，不断地为卡斯尔寻找生机的挚友，年轻男子还是道出了卡斯尔目前的处境。
　　“第一防线？是吗？我知道了。”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即不再搭理年轻男子，一步一摇晃地回到了那处阴暗的角落。
　　“喂！！你到底去哪里？现在第一防线，第二防线都已经被冲破了。你现在应该跟我一起撤到本部那里。卡斯尔现在已经……”
　　一提到目前深陷第一防线的挚友，年轻男子神情不忍地咬了咬牙，随后抬起头看向中年男人。
　　“至少，至少你也要跟我撤回去啊！！卡斯尔的爸爸！！”
　　年轻男子的呼喊，中年男人根本没有听到。
　　他的脚步依然摇晃，那是日夜沉溺在酒精的麻醉当中所遗留的后遗症，但不知为何，随着脚步的迈进，随着身影被街道角落的阴暗所笼罩，中年男人的耳边竟缓缓地响起一阵阵呐喊声。
　　那并非是枪炮声之下的惊恐叫声，
　　更并非是面对敌人的杀戮时的最后怒吼，
　　而是在数十年前，尚且年轻的自己正站在群情激昂的人群当中，拉着女友的小手，用力地挥舞着右手，跟随着周围的人，向着屏幕上那道身影疯狂呐喊的声音。
　　“ZICK ZIEON！！”
　　“ZICK ZIEON！！”
　　“ZICK ZIEON！！”
　　“……”
　　呐喊声当中，女友始终温柔地看着自己。
　　渐渐地，女友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婚纱，她的无名指上被戴上了一枚戒指。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当中，他与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友，带着刚刚出生的儿子跟随着大军一同降落在地球上。
　　那并非是温馨的日子，而是伴随着血腥杀戮，惨烈战斗的可怕日子。
　　在那种日子当中，他选择了带着妻子和儿子逃离了战场，隐藏在不知名的岛屿当中。
　　一晃眼，妻子最终在那暗无天日的逃难生活当中，病亡了。
　　失去了爱妻的中年男人带着刚刚成年的儿子，埋葬了爱妻之后，最终陷入了酒精的麻醉当中，不问世事。
　　直到此时此刻，
　　直到自己的儿子，因为父母的遭遇，更因为父亲对其的冷落，而痛恨联邦的卡斯尔加入了奥恩贝利，并且在眼下陷入了异虫的包围当中，
　　中年男人才从酒精的麻醉当中惊醒了过来。
　　“呯！！”
　　行走在黑暗当中，
　　中年男人手中的酒瓶被其狠狠地摔在地上。
　　碎裂的玻璃夹杂着酒水散落了一地，浓烈的酒精气味弥漫在周围的瞬间，中年男人的身体不禁地摇晃一些，差一点没有站稳。
　　但中年男人在身边一阵摸索之后，最终捉住了一个冰冷的握柄。
　　“嗬……嗬……”
　　中年男人不禁地用力呼吸着，那被酒精摧残的身躯也在不断地压榨着最后一丝潜力。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越是用力地呼吸，中年男人就越是想笑。
　　逃啊！！
　　逃啊！！
　　从一年战争逃到至今，
　　从那个狂热的时代逃到现在，
　　从那一声声热血的呐喊，逃到现在这无力的身躯，
　　中年男人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本应该属于他的……MS。
　　“ZICK ZIEON……ZICK ZIEON！！”
　　“ZICK ZIEON！！！！”
　　“最后，最后再给一点力量我吧！！”
　　“ZICK ZIEON！！”
　　中年男人用尽全身力气握紧握柄，向上一推。
　　“啪！！”
　　电源接通！！
　　亮白的灯光之下，伤痕累累的MS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数十年前，他尚且身处那片残酷的战场当中那时，等待着它的机师的到来。
　　“扎古……”
　　“好久不见了啊！！”
　　“抱歉！最后，再给一点力量我，去救救卡斯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