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八章 好女人

　　特斯拉想要说些什么，却依然还是说不出口。
　　见此，塞维娅凑到特斯拉的身旁，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师兄，你难道会喜欢战争吗？你难道已经喜欢上这种号令天下，然后看着血肉横飞，生灵涂炭的战争了吗？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才对。”
　　特斯拉：“塞维娅，我……我并不喜欢战争……可是……”
　　塞维娅：“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相信普天之下，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喜欢战争！战争就是如此的丑陋，一旦发生了战争，平日里的和平美好都会刹那间付之一炬。原本可以和邻居谈笑的清晨却变成了哀嚎与厮杀的嘈杂。”
　　“我们这些普通平明百姓因为战争而遭受的困难难道还不够吗？因为这场丑陋的战争，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去，有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父母失去了儿子，孩子失去了父亲？又有多少妻离子散的悲剧无时无刻都在上演？”
　　特斯拉一时语塞，他并不能否认战争的确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但同样的，他也不能否认眼前这个女孩脸上的那种凄苦与悲凉。
　　“塞维娅……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立刻停止战争……”
　　“但你停不了，对不对？因为发动战争并不是你的本意，是其他人……是因为其他人逼着你指挥着这架恐怖的战争机器，碾压过我们无数普通人的心。”
　　特斯拉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说道：“你……你不用说了。”
　　塞维娅再次靠近特斯拉：“不，我要说！师兄，你刚才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可是，战争？战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你从我的身边带走！”
　　“你是将军又怎么样？你身为将军，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却还是被一头恶魔抓住！只要你今后还继续参与战争，这种事情能够保证不会再次发生吗？这次你运气好碰到了我，那么下次呢？难道……难道你还想要我再经历一次家人逝去的痛苦经历吗？”
　　就算特斯拉有千百条理由可以反驳，但他终究没有办法反驳这一条。
　　身处战争之中，谁能够保证自己肯定是安全的？肯定是掌控全局的？
　　就好比自己，自以为能够依靠强大的工业能力以这种前所未见的战争方式碾压恶魔，拿下破浪城。可是谁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恶魔偷袭，并且硬生生地从人鱼军中被带走。
　　这次自己运气好，活了下来。那么下次呢？
　　下次自己真的还能有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在答应了塞维娅要好好地陪着她之后，自己真的还能够承受住战死沙场的后果吗？
　　特斯拉的表情显得有些迷茫，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不敢直接说出口。
　　眼前的塞维娅双眼含泪，那些光芒在她的眼眶内不断地打转。这些泪水并不是为了其他人而流，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这个师兄而流淌。
　　光是看着塞维娅的这双眼睛，特斯拉就有一种想要立刻答应她全部要求的冲动。哪怕到时候发生任何时候也不管了，现在他就只想要和这个学妹好好地待在一起，然后保护她的周全……
　　“塞维娅，我……我不期望你能够完全理解我说的话。我知道，现在你的情绪比较激动，我不管说什么都有可能造成反效果。但我想说……我真的不想让你再次伤心。看到你伤心难过，比我身上千刀万剐还要来的痛苦。”
　　塞维娅抹去眼角的泪水，脸一下子凑到了特斯拉的面庞前：“那你……那你说，答应我，答应我立刻辞掉那个什么将军的职位……然后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反悔！好不好？”
　　“我——”
　　特斯拉的嘴巴刚刚张开，喉咙里面的允诺随即想要脱口而出，但最后的一丝理性却终究还是让他闭上了嘴。
　　犹豫片刻之后，特斯拉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说道：“塞维娅，就算我想要辞职，那也需要去和大家说一声。我需要去禀告会长，然后再正式辞职。我现在这样不告而别，大家都会担心的……所以，哪怕我要允诺你，也等我们回去人鱼军之后再说，好不好？”
　　特斯拉的脸上浮现出略显紧张的表情，这预示着他现在正在撒谎。
　　如果是年青时刻，那么他的确有可能因为少年人的冲动而一口答应下塞维娅的请求。
　　可是现在，他可是一军统帅，更是在人鱼军中占据要职，并且还有多个工程项目正由他牵头进行研究，许许多多的事情还在等着他去处理。
　　要他抛弃这一切然后和塞维娅归隐，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来说都不可能那么容易吧？
　　所以现在，特斯拉显得有些痛苦。
　　他痛苦的是自己竟然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认识到自己开始“贪恋权势”，认识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放弃手中现在所掌握的资源，而去和自己所爱的女人双宿双飞。
　　更认识到在他自己的心里，原来不知不觉间，塞维娅的地位已经下降了。
　　下降到了一个比不上自己现在的研究，比不上自己在人鱼军之中的官爵，更比不上自己在人鱼军中那么多年来的人际关系的地位上了。
　　当一个男人觉得曾经的初恋现在却远远比不上自己的权势地位，社会声望和功名利禄的时候……算不算是代表这个男人已经变成一个渣男了呢？
　　那一刻，特斯拉不由得苦笑一声。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变成了一个渣男而痛苦懊悔。
　　也正是因为这份痛苦，让他更加觉得接下来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塞维娅，尽管自己没有办法满足她离开人鱼军的愿望，但接下来的人生，一定要让她锦衣玉食，吃穿不愁，脸上再也不会浮现出痛苦与失望的表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开始将话题转向了人鱼军，转向自己要去正式禀告。
　　那边的塞维娅看着特斯拉的眼神，同样的也是细细端详着这个男人脸上的那种细微的表情。
　　她是否猜出了特斯拉心中的所思所想？是否认识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她曾经所认识的那个特斯拉了？是不是……有了巨大的失望？
　　这一切，特斯拉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现在的他只能期望塞维娅稍稍笨一点，能够被自己的这些谎言给暂时安抚住吧……
　　“你……你在哄我……我已经不是以前那种无知的小女生了……我现在……现在已经不会被你这种甜言蜜语就哄到了……呜呜……呜呜呜……”
　　塞维娅的语调一下子开始变软，整个神情态度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听到她这样的语调神态，特斯拉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你受苦的，就算要走，我也要回去拿好我的存款吧？接下来的生活我们不可能过的像现在这样，我会让你美美的，整天都开开心心的。为此，钱这种东西当然必不可少，对不对？塞维娅，你就相信我吧，我们至少先回去，怎么样？”
　　或许，终究是特斯拉说的有点道理吧。塞维娅这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安抚了下来。
　　见此，特斯拉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想了想后说道：“这样，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魔兽……但是你终究还是有些战斗能力的。你如果能够帮我去通知人鱼军的话，那么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塞维娅再次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好，我帮你去通知人来。可是，我又不认识你们人鱼军的人，而且附近的山路很乱，走远一点，我怕我自己都会迷路。”
　　特斯拉想想也是，随即说道：“那你知道怎么去破浪城吗？我们之前已经打下了破浪城，所以我们的军队应该已经驻扎进破浪城里面了。”
　　塞维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我这里距离破浪城或许还有点距离吧？而且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在地辽省内，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我自己也是迷路了才找到这间小破屋的。”
　　听塞维娅这么一说，特斯拉显得有些犹豫了。
　　可为了能够尽快联络上自己的部队，特斯拉道：“那……今天是几号？”
　　塞维娅：“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大概快初夏了。”
　　特斯拉呼了一口气：“那这样吧，我……塞维娅，我接下来给你说的东西，你务必要保密，牢牢记在心里，不能对任何其他人吐露分毫。知道吗？这些事情很重要。”
　　听特斯拉这么一说，塞维娅立刻一脸的不乐意，说道：“那么神秘，那你干脆不要告诉我了，我也不想听。”
　　看到塞维娅这样一幅懒懒散散的模样，特斯拉生怕塞维娅反悔，随即狠狠地咬了咬牙，说道：“这样，我告诉你一些我们军队内部的联络暗号。还有，既然你也不知道我们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既然是进入了地辽省，那我们终究是要向着轨车路线前去寻找才最好。那我就告诉你一些我们军队的驻扎地点，你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他们。”
　　眼见特斯拉要让自己离开，塞维娅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吞吞吐吐地道：“你……你要赶我走吗？”
　　特斯拉：“我不是赶你走，而是希望你能够去找我们的部队……”
　　塞维娅：“那我如果走了，那些恶魔再来找你可怎么办？师兄，我们好不容易重聚了，我不想你出事！我不走，要走，我也要等你的伤势痊愈了之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走！”
　　听到这个小师妹时隔多年之后还是那么的在乎自己，惦记着自己的伤势，特斯拉的心中一阵感动。眼睛一酸，也险些要落下泪来。
　　但是为了能够尽快归队，现在还是首先以回归队伍为最优先事项。万一因为自己失踪，导致人鱼军为了找自己而展开大范围的搜索行动，从而延误战机的话就不好了。毕竟现在就算攻下了破浪城，但那些四处逃窜的恶魔们可没有被消灭干净啊。
　　“塞维娅，我很谢谢你想要陪在我身边的念头。我知道你很强，但是你的强度在面对一头恶魔的时候或许还行，但如果是数量较多的恶魔呢？躲在这里或许的确能够有一时的安全，可这样的安全并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所以现在，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尽快联络上我们的部队。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保障我们的安全。我知道现在这样请求你会让你为难，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尽快去联络上我们的部队，好不好？”
　　眼看特斯拉如此的诚恳，塞维娅似乎也有些被说服了。她犹豫片刻之后，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当下，特斯拉大喜，立刻让塞维娅找来纸笔想要写下一封信，但是塞维娅找来找去，实在是没有在这间破房子内找到什么纸笔。无奈之下，她只能撕下自己裙衫的一角，然后从外面拿了一块烧饭剩下来的焦炭，让特斯拉在上面写下内容。
　　随后，特斯拉就详细告知了塞维娅几处人鱼军的据点，这些据点主要负责保障轨车的运输安全与通信，应当不至于因为战情变化而全部转移，算得上是整条轨车大动脉上的主要节点了。
　　除了据点之外，他还将刚才已经说过的一些将领的人物姓名一一和这些据点对应上告知塞维娅，让她找到这些据点之后立刻去见这些将领，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守门的士兵相信她的话。
　　在反复告知塞维娅这些人鱼军的据点之后，特斯拉还专门让塞维娅反复背诵，一直到确认她真的完全记清楚所有的人鱼军据点之后，这才放下了心，随即就让塞维娅出门寻找去了。
　　而塞维娅也是一直很担心特斯拉，反复和他确认身体状况，之后看着他吃完东西，躺下休息之后，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甚至在关上房门之前，她都不断地向着里面的特斯拉张望，生怕他需要什么东西而起来似的。
　　随后，这间破屋的大门，就伴随着咔吱一声，缓缓地……关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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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待的时间里面，特斯拉开始后悔自己有些说的太满了。
　　事实上，他现在的伤口的确还需要人照顾，头疼欲裂，浑身酥麻。
　　塞维娅离开之前的确是留了一点干粮在这里，可是这些干粮的数量一来不多，二来味道也实在是不怎么好。
　　刚开始，特斯拉还希望能够烧一点水，然后把干粮放在水里化了之后吃下去。可是伴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感觉自己好像开始发烧了。整个脑袋变得更加疼痛晕厥，他就连烧水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这样大约过了七天左右，塞维娅留下来的干粮也已经吃完。特斯拉整个人更是整天都昏昏沉沉，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算是醒着，什么时候算是睡过去了。
　　这样的痛苦让他深深地觉得，塞维娅说的的确没错……自己的判断有些过激，果然还是应该等自己的身体条件稍稍好一点之后再去寻找那些部队吧……
　　可是现在，自己的这个学妹还能不能回来？
　　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她联系上自己的部队了吗？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还会带着一队拿着元素枪的人鱼军士兵一并回来？
　　……难道，难道说？！她……她应该不会遇到那些败逃的恶魔了吧？！
　　可千万不要啊……千万不要啊！塞维娅……她就算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强到起司、麻薯、达克、还有巴斯那种程度吧？如果她碰上数量众多的恶魔的话……那……那岂不是自己害了她？
　　特斯拉越想越是着急，甚至在梦境中，他都开始梦到塞维娅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四周围绕着大量的恶魔正在发出狞笑，然后分食她的身体的惨状。
　　每每梦到这样的画面他都会从睡梦中惊醒，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可随后而来的就是加倍的身体酸痛与头疼欲裂，让他再次晕厥过去。
　　可也就在第八天的早晨，就在特斯拉觉得自己恐怕也会和塞维娅一并死去的当口，房间的大门却是伴随着吱呀一声，被轻轻地打开了。
　　听到开门声，特斯拉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他那颗始终都悬着的心却是终于放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几天来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
　　虽然她的衣着显得有些凌乱，虽然她的头发上面沾满了枯叶和泥泞，但是最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师兄……你……还好吗？”
　　回来的塞维娅似乎显得有些胆小而懦弱，她轻轻地向着特斯拉询问了一声。
　　特斯拉则是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随后向着塞维娅的身后望去。
　　……没有人接着走进来。